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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三合一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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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了大半日的時間, 倒是查出來一些同正派有關聯的,不過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人,也不曾帶出去過什麽重要消息。

左玄裳頭一次覺得如此糟心, 救走邢川的人沒有線索,赫連鐵騎出現在秦淮的事情也沒有線索,就連秦觀海為何收邢川為閉關弟子, 又為何對所有人藏著他的身世, 她也沒有任何線索。

就好像,自己的耳朵眼睛被人給捂住了一樣。

如此一想,她更加確定修羅城裏有自己查不出來的眼線。正當她腦子裏亂成一團時,左杜忽然帶來了南初的飛鴿傳書。

信件上說,她聽聞池墨上次中了離朝千鴆後, 便著手調查門中上下所有接觸過離朝千鴆的人, 果然讓她發現了可疑人物,而且這個可疑人物似乎與馭世門有關。茲事體大, 信件上不方便寫明, 她已著三日前出發前往昌都, 大概明日就會到。

這封信件總算給左玄裳帶來了一點頭緒, 沒想到救走邢川之人竟然還和馭世門有關, 這倒還真是個意外收獲, 且看明日南初怎麽說吧。

翌日, 果然如信中所說, 方過午時南初便到達了修羅城。

不知為何,與她幾月未見, 左玄裳莫名感到一股生疏。尤其是在二人見面時,依她往常的性子,早就眉開眼笑地跑過來抱住自己了。

可她非但沒有, 甚至那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有些勉強。

左玄裳不知她身上發生了何事,但她既然沒有主動提起,說明並不想談論此事,自己也就不好再主動問,只好裝作全然看不見她的不對勁,將她領進了屋內。

靜謐的房間裏此刻只有她們兩人,左玄裳將池墨和無處不在的左景全部屏退,單獨和南初秘密談話。

“你在信中說,拿走離朝千鴆的人同馭世門有關,這從何說起?”左玄裳迫不及待地問道。

“說來話長。”南初斟了杯茶潤潤嗓子,神情很是嚴肅,“上次聽聞池墨中了離朝千鴆,你知道的,它是我們無天居特制的劇毒,一般只有門派裏的高層人物才能接觸到。

我擔心是不是無天居裏被安插了細作,於是暗地裏將能接觸到離朝千鴆的人查了個遍。你猜怎麽著,還真讓我抓住了一個。

那人也是一時被錢財迷惑了雙眼,據他所說,是有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男人,出黃金三千兩找他買離朝千鴆。他賣雖是賣了,但也留了個心眼,那男人一看就不是能拿出黃金三千兩的人,真正的買家一定另有其人。

於是為了給自己手上留個把柄,他便跟蹤了那男人,你猜他看見了什麽?那男人穿過了三條巷子,最終在一個死路那裏同一位白衣男子會面,並將離朝千鴆交給了他。

我那財迷弟子當時離得遠,卻也看得清清楚楚,那白衣男子轉過身時,臉上戴著的確確實實是白狐面具!因這事兒牽扯到馭世門,他便更不敢將此事告知於我了。

若不是我暗中查到曾有人看見過他鬼鬼祟祟地從毒室裏出來,恐怕你家池墨中毒這事兒,我無天居就要背一個大鍋了!”

這次左玄裳沒有糾正“你家”二字,她無意識地摩擦著右手三指,在心裏暗自琢磨著。

若是南初所說屬實,那便側面證實了邢川的確同馭世門有關,不僅有關,很可能還是門主。

如此一來,一切便都能說得清楚了。首先,秦觀海為何幫馭世門她不知道,可也正是因為邢川是馭世門的人,所以秦觀海才會幫忙掩藏他的身份。

其次,馭世門一定一早便知道,她想殺邢川,不然也不會先去無天居拿到離朝千鴆做準備。至於是如何知道的,要麽是修羅城裏被安插了眼線,要麽是她和池墨的行動早就被人暗中給盯上了。

最後,營救之人不能暴露自己馭世門的身份,所以剛好離朝千鴆也成了混淆身份最好的工具,一舉兩得。

這也就更加證實了,邢川有絕大的可能就是馭世門門主。

“唉,說這麽半天都口渴了。”南初提起茶壺再次斟了一杯茶水,正要端起時卻發現茶水已經變冷,“欸?都冷了,我再去沏一壺吧。”

說罷,提了茶壺便欲起身。左玄裳在一旁忽然道:“喚下人過來吧,沏壺茶而已,何必親自去?”

“那可不行。”南初拍了拍隨身挎著的布包,眉梢微挑,“我可帶了我親自種的龍井,你們修羅城的下人又不知道什麽火候、要放多少茶葉、走哪些步驟,萬一給我泡壞了怎麽辦?”

“好好好,你去你去,真啰嗦。”左玄裳不耐煩地沖她揮揮手,後者滿意地提著茶壺便離開了房間。

南初走後,她兀自思考著接下來的應對之策。

既然知道了邢川的身份,便得好好利用這一點,作個大文章出來。

現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消息透露給各大派,正魔皆恨馭世門,若是讓他們知道,自己一直崇拜的正派之首,劍尊前輩,竟偷偷藏著馭世門的人,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。

退一萬步說,就算邢川不是馭世門的人,但馭世門弟子救走他是板上釘釘的事實。他就算是有一百張嘴,也解釋不清楚啊。

如此一來,既能弄清邢川的真實身份,又能給飛鶴山莊重重一擊,也算是一箭雙雕了。

想罷,左玄裳當即便決定就這樣做。於是喚來了左杜,讓他暗地裏給各大派傳去消息,且不能告知修羅城內任何人,包括其他影衛和池墨。

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,南初小心翼翼地提著茶壺回來了。

“快聞聞。”她斟一杯熱氣騰騰的龍井遞給左玄裳,期待的等著評語。

那小小杯子裏散發的清香,確實比她一貫采購的茶葉要上乘一些。也難怪,昆明的地理位置本來就適合種植,況且無天居因制蠱制毒,常年與植物打交道,南初能種出這等好茶也不奇怪。

左玄裳吹了吹,稍稍飲下一點兒,“嗯,的確是好茶。”

“那當然了,我種的能不好嗎?”南初笑瞇瞇地誇獎著自己,隨即又道:“我特地給你帶過來的,你讓池墨跟你一起嘗嘗,我就先回廂房補覺了,趕了這麽大老遠的路可累死我了。”

“嗯。”她點點頭,並未發現,南初泡來的茶,她自己卻一口也沒喝。

待南初走後,左玄裳當真喚來了池墨。本意也是想讓他嘗嘗南初帶來的龍井,卻不想池墨方一看見,便奪過她手中的茶杯,順便還將桌子上的茶壺砸碎了一地。

“你發什麽瘋啊?!”她當即便火了,看來最近還是對他太好了,讓他如此蹬鼻子上臉。

“玄裳!”他握住她的肩,“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,救走邢川的就是無天居的人嗎?你為何對南初說的話如此深信不疑呢?”

“那不然呢?她有什麽理由害我嗎?我同她無仇無怨又相識多年,她為何要撒謊?還有,你說的這些,可有證據?”

聞言,池墨的氣勢立刻弱了下去,放開她的雙肩,側過頭去小聲回了一句“沒有”。

“既然沒有,那又為何不能信?”

“玄裳,我知道你一直查不出線索所以有些著急,可是如此情況下,你更加不能輕易相信別人,也許……”

“也許她就是抓住這一點,故意編造一條線索引我上鉤是嗎?”

“是。”

“好。”她徑直走到門口,打開大門沖著外面大喊一聲:“傷——”

“誒誒誒,來了來了!”不遠處左傷一路疾跑過來,看了一眼明顯正在吵架的兩人,心裏頓時有些發怵,“這…這是怎麽了?有話好好說嘛。”

左玄裳挽起袖子,將手腕伸到她面前,“給我把把脈,看看我體內有無中毒。”

“啊?中毒?!”她連忙按上她的脈搏,仔仔細細瞧了一遍,“嘖,嘶——這挺健康的呀,哪有中毒?城主你又在嚇唬我了。”

“你聽見了?沒有中毒。”左玄裳冷冷地望向池墨,朝門口一指,“滾出去!”

池墨在原地緊握著拳頭,猶豫了片刻,徐徐走到她面前,軟聲道:“玄裳,我……”

“我讓你滾。”她低聲說著,卻比情緒激動時還要冷淡。

二人之間的氣氛看得一旁的左傷很是尷尬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。

於是靈機一動,順手將池墨一把拉了過來,訕訕笑道:“這就滾這就滾。”說罷,趕緊推著不情願的池墨離開了此地。

左玄裳望了一眼屋內滿地的碎片和熱茶,深感頭疼地按了按額角。其實她也不是完全相信南初的話,只是她實在想不到南初撒謊的理由。

她們相識五年,她深知南初是個如白紙一般的女孩子,既不懂人情世故,也不懂江湖上那些恩恩怨怨,她有什麽理由撒謊來騙自己呢?

更何況,此事既然已經牽扯到了馭世門,就算是假,她也得去闖一闖。

傳去五派的消息很快有了反應,聽聞他們已經集結起來,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昌都,來找飛鶴山莊討個說法。

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池墨的耳朵裏,他仍然不放棄說服左玄裳勿信南初,說的她煩得不行,二人又吵了幾次,最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尋個清凈。

這期間左杜仍在查赫連鐵騎出現在秦淮一事,前兩日左玄裳收到消息,說是事情有些眉目了,不日便會有結果。

兩件原本頭疼的事情都得到了進展,這讓她不免生出些欣喜來,剛好今日五派也到達了昌都,她便回了修羅城讓左驚召集城中弟子。

不想,她前腳剛回來,池墨後腳便找了過來。

“玄裳,你今日不能同南初去飛鶴山莊!”

她很無語,非常無語,超級無語,“原因呢?我每次讓你說原因你又說不出來,又非不讓我去,我是真的搞不懂你。”

“我若是告知你原因,你便不會去嗎?”他的神情異常嚴肅,好似下了某個重大的決定一般。

左玄裳抱著雙臂,面露不耐,“你先說,我再考慮考慮。”

聞言,他垂頭默了片刻,而後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,正欲張嘴說什麽,卻被突然過來的左驚所打斷。

“城主,弟子已經全部召集完畢。”

“嗯,去通知南初,我們該出發了。”

說罷,擡腳便準備離開。池墨猝然握住她的手肘,堅持道:“玄裳!你聽我一次!你不能去!”

“夠了!”她猛地甩開他的手,“你有完沒完?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,讓你忘記自己是什麽身份了嗎?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?你……”

“城主!”還未說完,左杜也在此時回來了,神色焦急地從不遠處行輕功飛來,落地時眼神覆雜的瞧了池墨一眼,隨後彎起手掌,在左玄裳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麽。

池墨聽不到左杜所說的內容,他只看見,左玄裳在他說完之後,擡眼冷冽地看向自己。

“池墨。”她的眸裏有細微風雪徐徐卷起,“武林大會時,你不見的那三日,去哪兒了?”

話音剛落,他渾身陡然一凜,張了張嘴,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“待我回來之後,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,否則……你知道我的。”話畢,她不再看他一眼,毅然決然向前邁開步子。

“玄裳!你……”池墨再次抓住她,還未重覆完“你不能去”,便被她反手一掌劈在後脖頸上。

意識昏迷前,他看見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,用毫無溫度的聲音對身旁的左杜說:“把他關進地下監獄。”

此時的鶴立山上人聲鼎沸,五大派聚集在一起,紛紛要求秦觀海出面給個說法,坦白邢川到底同馭世門是何關系。

他們聲勢浩大,飛鶴山莊的弟子們根本無法抵擋,只能將緊閉著木門的大堂團團圍住,以防他們失控冒然闖入。

“秦老莊主!還請您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!若是其中有誤會,我們自當賠禮道歉,可您躲著不見這是何意?”崇麟派唐仲斐在門外高聲喊道。

有了領頭羊,其他人皆紛紛附和。

“是啊!秦老莊主,我們也沒有惡意,不過是想弄清您那位弟子的身份罷了,只要他同馭世門沒有關系,我們自當會道歉。”

“沒錯,不過是要個說法罷了,怎的秦老莊主還閉門不見了?”

“秦老莊主!我們敬重您是大俠,是長輩,願意在這兒等著您。但若是您一直選擇逃避,那可就別怪我等不講禮數了!”

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在門外似譏諷似勸告,千般話萬般語都說盡了,那大門楞是一絲縫隙也未曾開過。

他們面面相覷,以眼神詢問要不要破門而入,正當猶豫著,唐仲斐第一個領頭向那群守門弟子拋去了鐵扇。

鐵扇被一把直飛過來的長劍抵擋,又落回唐仲斐手裏,隨後便見輿論的中心,邢川終於現身了。

“唐掌門,您這等行為未免也太過沒有禮數了些。”他終於沒有了平日裏那張如沐春風的笑臉,“我師父帶領正派四十餘年,匡扶五派對抗魔教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如今你們便是如此對待他的嗎?!”

聞言,唐仲斐當即冷笑一聲,“邢公子,在場的人可都是證人,我等遵從禮數在門外等待,可秦老莊主呢?出了這等事卻一直對我們閉門不見,我們不過是想要一個說法而已,很過分嗎?”

“就是!秦老莊主若是敢出來,我們也不願做到破門而入的地步!”

“是呀,也不知道是不是裏面那位,做賊心虛呢。”

邢川頭一次面露怒色,喝道:“你們!你們簡直欺人太甚!我同馭世門從來就沒有關系!”

話音剛落,眾人後方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:“真是好生熱鬧啊,這等場合怎能少了我呢?”

他們循聲望去,只見左玄裳帶著身後的南初,和大半的城內弟子從人群後面走來。

“邢公子,好久不見了。”

她笑得張揚,邢川當即便明白了是誰在從中作梗,“你,是你。呵,原來是你啊!”

“沒錯,是我同他們透露的消息。邢公子,你馭世門的同伴差點害得我的副城主沒命,我集結眾人過來討要個說法,這沒什麽問題吧?還是說…我不小心揭穿了你呢?”

“一派胡言!”左玄裳頭一次見到他如此氣急敗壞的模樣,往日裏的從容不迫一概不見,“我同馭世門從來就沒有什麽關系!那日來救我的,我自己都不知是誰!更不知那人為何救我!”

她哂笑一聲,“邢公子,你說這話,你自己信嗎?別人在危急時刻救下你的性命,你說你不知道他是誰?你真當在場各位是三歲小孩呢?”

“你!”他一時語噎,實在想不出證據來反駁,只好將袖子一甩,憤憤道:“總之,我同馭世門沒有關系,你們愛信不信!”

“好,既然如此,我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。”她斂了笑容,眸裏燃起殺意,“修羅城弟子!”

“在!”

“破門!”

“是!”

眼見著兩方人馬即將打起來,門內忽然傳來一聲宏亮的聲音:“住手!”

大門緩緩打開,眾人想見的秦觀海終於走了出來。

他神色凝重地將所有人環視一圈,而後重嘆一口氣道:“邢川……的確同馭世門沒有關系。老夫之所以收他做閉關弟子,且隱瞞他的身世,不過是……老夫不敢將自己當年的錯誤,公之於眾罷了。”

十一年前,他在一座小縣城內,偶然遇見一個正在逃命的孩子。那孩子抓著他雪白的靴子,哭得涕泗橫流,一個勁的求他救救自己。

他楞在當場,不是因為面對如此情況不知如何是好,而是因為那孩子的臉,同七年前被自己滅門的,那戶人家的獨生子,長得非常相像。

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過錯,永遠也贖不清的罪孽。

十八年前,他親弟弟一家突然找上門,抱著他們女兒的屍體哭得悲痛欲絕。他的弟弟一直住在他們的老家,鹿州。

據他們所說,鹿州近幾年新搬來一戶大戶人家,前段時間說是要給自己的兒子,和他們的女兒定下一個娃娃親。

本來是樁喜事,也因此兩家的來往越來越多。可時間越久,他們發現女兒越不對勁。

不僅見到那戶人家的當家男人會害怕,而且褻褲上時不時有些血跡。逼問女兒一番後,女兒終於說出了實情。

原來那家的男人……

他們直接找了過去,卻不想竟被趕了出來,於是他們又準備報官。也許是聽到要報官的風聲,那家人連忙買通別人,制造了一場女兒落水溺亡的意外。

因苦於沒有證據,官府也無法定案,他們走投無路,這才抱著女兒的屍體,趕到昌都求助已是正派之首的兄長。

他聽完這件事,胸中的怒火瞬間焚燒了理智,快馬加鞭趕到鹿州,不費吹灰之力屠滅了整戶人家,唯獨剩那一個小男孩,讓他起了惻隱之心,放過了他。

他不知道那小男孩後來如何了,他只知道,在很久之後他偶然得知,當年的一切都是他弟弟編造的謊言罷了。

他自從入了江湖,便再未回過家鄉,只是偶爾從弟弟的信裏得知,他近幾年過的如何。

實際上,根本沒有什麽弟媳,也根本沒有什麽女兒。那小女孩不過是他拐來的一個孩子,而做出齷齪之事的也是他。

他一直在那戶人家裏當長工,因此那戶人家的當家男人對他漸漸起疑,這讓他夜不能寐,心生惡念,於是便有了哭訴那一幕。

當秦觀海得知真相時,他對自己犯下的過錯後悔萬分,而後也一直在尋找那個小男孩的下落。

功夫不負有心人,終於在十一年前讓他遇見了他。

這也是為何他隱瞞邢川身世的原因,因為他根本沒有這個勇氣,把自己的過錯放在光天化日之下,任千夫所指。

他也沒有勇氣,丟棄自己擁有的一切成就。

而今之所以坦白,也是因為事到如今不得已而為之,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過錯,而連累整個門派。

眾人在聽完他的講述之後,皆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,氣氛一時陷入微妙的靜默裏。

他們怎麽也沒想到,江湖人人敬重的劍尊前輩,被世人稱為真正的大俠的秦觀海,竟然也有如此不堪的過去。

竟然也有如此懦弱的內心。

“便當你所說屬實好了。”左玄裳帶頭打破了這份沈默,“那敢問,營救邢公子的黑衣人又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我已經同你解釋過了,我不認識那人,更同馭世門沒有關系。”

“你胡說!”南初突然高喝一聲,隨即又立馬犯慫,揪著左玄裳的衣服躲在她後面,“救你的那人的確是馭世門的人沒錯!你怎麽可能同他沒有關系!”

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邢川身上,包括左玄裳也是。她並未註意到,南初身上有一條極小的蟲子,順著她揪住衣服的手,爬進了左玄裳的衣服裏。

“罷了。既然邢公子不肯承認,那我修羅城便來當這個惡人好了。馭世門的人,寧可錯殺,絕不可放過!”

尾音落地,身後上千修羅城弟子齊齊湧上去。正派見這架勢,竟一時不知該幫還是不該幫。

兩方人馬很快打在一起,左玄裳也立即向邢川攻去,但他哪是她的對手,於是她的攻勢便被秦觀海給擋了下來。

如此混亂的情況下,想要保持中立那是不可能的。也不知那些正派是何時被誤傷到的,總之在半個時辰後,整個飛鶴山莊到處都打成了一團。

有的是正派打修羅城、有的是正派打正派、有的是正派打飛鶴山莊,總而言之言而總之,不是一般的混亂。

偏偏就在左玄裳同秦觀海打得最激烈的時候,她忽覺心口一陣刺痛,而後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。

她霎時便明白,自己中毒了。

來不及思考是如何中的毒,又是誰下的毒,此毒毒性極強,比離朝千鴆還要強上十倍,方吐出一口鮮血她便已經開始意識模糊。

左玄裳想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喚來影衛,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,只能任由意識一點一點消逝。

昏迷前,她看見南初站在不遠處,用她從未見過的冷漠眼神望著自己。隨後,便是一個溫暖的懷抱,以及耳邊那道熟悉又急切的聲音。

“玄裳!”

昌都馭世門總地盤。

“門主,恕老臣無能。左姑娘所中之毒實在過於奇特,老夫行醫三十載,也從未見過此毒啊。”一位身著紫色官服的老者,站在床邊對池墨說道。

“王太醫,你可是太醫院的老人了,這宮裏論醫術,你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,怎麽可能連你也不會解?”

“不是老臣不會解,此毒乃是蠱和毒合制而成,老夫從未接觸過苗疆的毒蠱啊。更何況,此毒毒性太強,十二個時辰內便會令所有器官內臟萎絕,老臣就算可以調制出解藥,至少也得需個三五日啊。”

“我不管用什麽辦法,她不能死!她若是死了,我也絕不獨活!”

老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,又道:“辦法有倒是有,只不過有幾分風險。老臣可以采取以毒攻毒的方式,調配出同樣毒性的毒藥。只是…因老臣第一次見此毒,故不確定調出來的毒藥一定能攻毒成功。”

“調!我來試毒!”

“萬萬不可!您是千金之軀,怎能以身試毒,萬一出了什麽事,老臣如何跟……”

“勿要再勸,我意已決!”

“這萬萬不可啊!門內上下及宮中上下這麽多人,隨便拉個誰試毒也是可以的。”

“這關乎玄裳的性命,我不放心。你勿要再勸,準備好解藥便可。”

“可……唉,罷了。只是有一點,老臣要先提醒門主,就算毒解了,恐怕……”

“恐怕什麽?”

“此毒……廢了左姑娘所有的武功。就算毒解了,這武功……也不可能恢覆了。”

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瞬間砸在他頭上,他握緊了雙拳,實在不敢想象,日後她得知這個消息,會有多痛苦。

“吱吖”聲響起,房間內此刻只剩池墨,和陷入昏迷的左玄裳。

他握起她的手頂在額心,他從未這麽無助且害怕過,即使他從不信神明,此刻能給他希望的也只有神明。

若是她能活下去,他定不會再讓她冒一絲險。

這世上所有的仇和怨,都讓他來替她解決吧。坦白身份也好,讓她恨自己一輩子也好,他真的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。

而昏迷中的左玄裳,絲毫不知外面那人的想法。她做了一個夢,一個很真實,很久遠的夢。

她夢到很久以前,自己剛隨著父母和族人,遷移到一個不知名小村落裏。

那時雖然可以自給自足,但有些東西仍是需要去隔壁鎮上采購。族裏的人都不願意去,因為在北屠人的眼裏,除他們之外的人不過都是任人宰割的螻蟻而已。

為了不讓人起疑,采購需要偽裝成和他們一樣的人,同他們成為朋友,可北屠的人又怎會同螻蟻成為朋友?

正當人選久久不定時,她的父母自告奮勇,願意當采購者。

一切噩夢皆來自於此。

她的父母雖姓北屠,卻與族人格格不入。他們並不需要偽裝,因為他們是真的想做一個好人。

原本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著,直到有一日,隔壁鎮上來了一個名叫“吳柴”的人,他一眼便發現了她父母與鎮上人的不同,順藤摸瓜很快便找到了北屠一族的藏身地。

有了這個重大發現後,稟著為民除害的心情,吳柴立刻告知了朝廷,赫連鐵騎在兩個時辰內迅速出動。

而另一邊,族長也得知了地點已暴露的消息。眾人決定,在搬離之前先處理罪魁禍首。

其實在這之前,她的父母已被族人孤立了很久,只因為他們想做好人、只因為他們會幫助別人、只因為他們沒有族規裏的殺人之事。

如今,他們終於有一個正當理由,可以正大光明處置她的父母了。

於是族人將他們綁起來,綁在堆滿柴火的木柱上,所有人都圍著他們,興奮地看著族長點火。

她的頭被族人強行定住,逼迫她觀看自己的父母被活生生燒死。他們沒有將她也燒死,因為比起死亡,他們更想以這種方式,將她培養成她父母最不想讓她成為的人。

很惡趣味吧。

北屠一族便是如此。

他們喜歡殘忍、喜歡殺戮、喜歡鮮血,唯獨不喜歡好人。

後來,如他們所願,她遇見了蘇禦。北屠這個姓對蘇禦來說誘惑力太大了,他一直培養不出好的作品,直到他看見七歲的北屠玄裳第一眼,他知道,這個小女孩將會是他最完美的作品。

於是他在井裏下了藥,令他們陷入深度睡眠的藥,而並非迷藥。因為他更喜歡,看著別人清醒的死。

而後,又令人鎖上了家家戶戶的門,將枯枝和稻草堆在每家每戶的前後。最後,交給她火把。

在那聲聲如鬼魅的引誘裏,她點燃了大火。

後來長久的人生裏,她厭惡做一個好人。在她的認知裏,好人是不被世人所容納的,因為每個人的心裏都骯臟,所以他們不允許有幹凈的人存在。

當渾濁成為一種常態,清醒便成了罪。

臨近子時,王太醫終於調制出了毒藥。他將兩個瓷瓶端到池墨面前,遞給他左邊那一個。

池墨喝下,很快便感覺到,自己的五臟六腑似乎在燃燒。

“門主,您現在是何感覺?”

“很痛苦……身體的每一處…都在刺痛。”

王太醫把了把脈,靜等了一小會兒,又問:“那現在呢?”

此刻的他滿頭大汗,整張臉血色全無,但仍堅持著答道:“心臟……好像在…在被啃噬。”

“這就對了!”太醫心下一喜,又連忙將右邊準備好的解藥餵給他,“門主,毒藥制成了,現在餵左姑娘喝下嗎?”

他招了招手,接過太醫遞過來的毒藥,撐著還未完全恢覆的身子,將左玄裳小心翼翼地扶起,又小心翼翼地問她喝下。

最後一口剛餵進去,一口暗紅的血液便立刻沖她的嘴裏吐了出來,不止一口,接下來的半刻鐘裏,她吐了五六口毒血。

“怎麽會這樣?!”

“門主放心,這是正常情況。畢竟兩個毒都毒性極強,在體內打架嘛,肯定要吐幾口血的,吐完便好了。”

果然,在吐完第七口血之後,她的臉色沒有之前那樣蒼白了。太醫過來把了把脈,原本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。

“門主,左姑娘體內的毒已經清幹凈了,不日便會醒過來。”

聞言,池墨終於放下心來。

接下來的日子裏,他寸步不離地守在左玄裳身邊。在第三日的時候,她終於睜開了雙眼。

迷茫了一會兒,終於看清眼前的人是池墨,於是她張了張嘴,想問問他這是在哪裏,又發生了什麽,卻沒有想到自己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。

“你體內的毒已經清了,但是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覆過來,你別著急,你聽我慢慢跟你說。

你中了毒是南初給你下的,就在你喝的那杯茶裏,茶裏的東西本來不是毒,但遇見南初養的蠱蟲,就會立刻變成劇毒。

我已經請人將你體內的毒素清除,先前因為毒性太強,使你的身體器官受損,雖然毒素已經清除,但是器官恢覆還需得一兩日。你別著急,這兩日你好好休息,我會在這守著你。”

池墨並沒有提及此處是哪裏,左玄裳的註意力也全在他方才告訴自己的,南初對她下毒的事情上,便也沒有想起來問他這是何處。

其實她也不是那麽在意,反正池墨終歸是不會害她的。

左玄裳當真安安靜靜地休息了兩日,嗓子也漸漸恢覆成了原來的模樣。她這兩日發現,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,裝修甚為獨特。

貌似……有一股皇宮的風格。

於是在這日池墨給她送藥過來時,她終於問出了口,“池墨,這裏是何處啊,為何我從未來過這裏?”

他拿著湯匙的手微微一頓,沈默著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
“你怎麽了?為何不說話?”

“玄裳…若是我騙了你,你會原諒我嗎?”

這話明顯不對勁,左玄裳當即蹙緊眉頭,聲音沈重:“你騙我什麽了?”

“我……”他閉了雙眼,坦白道:“我姓浮丘。”

心口猛地一震,她慢慢坐起,不可置信地盯著他,“你…你就是那個…聖上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!”

池墨緩緩睜開雙眼,坦然接受著她所有的目光,“是,我本名…叫浮丘懷墨。”

話音剛落,手中的藥碗猛地被她揮到地上,接踵而至的是怒到極點的呵斥:“你竟然騙了我十年!整整十年!我被你當傻子一樣蒙在鼓裏!你到底圖什麽?!我有哪裏對不起你?!讓你用十年的時間來騙我?!

“玄裳,不是這樣的,我……”

“滾!滾出去!我不想見到你!我覺得惡心!”

池墨一把抓住情緒激動的她,提高聲量道:“我隱瞞自己的身份不過是為了能待在你身邊!我有什麽錯?我知道欺騙你是我不對,我可以道歉,可以下跪,你要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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